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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舊區的浪漫

寒風來襲,木頭栗子車帶著它獨有的焦糖香味隨之出場。糖炒栗子的香甜和火爐下的炭香在入秋後才能聞得到,一絲絲的黑煙隨著香味不斷飄出,勾引著經過的每一個人。客人跟著香味找到地鐵站附近或是屋村附近的栗子檔,買一袋熱辣辣的炒栗子捧在手上,一邊走一邊剝來吃,吃到最後一粒還是熱的。

 

「客人都說喜歡吃手炒的栗子,所以我就不用機器炒了。」客人下單後,陳業明帶上灰色的勞工手套,拿起鍋旁邊的長鑊鏟,倒入白糖就開始炒栗子。他與木頭栗子車相處接近五十年,小檔口支持著他的家庭,更幫他聯繫著一眾觀塘的街坊,只可惜他自己也說不準還能繼續做多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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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栗子檔長大

陳業明這半輩子都和栗子朝夕相對,從小時候開始就已經和栗子檔一起長大。出生於六十年代,香港當時還是以低技術工種為主,他的父親從北方來到香港,便想到把北方的炒栗子帶入香港。父親的栗子檔開在家樓下附近,他和哥哥姐姐每天都跟在父親後面幫忙打理檔口,逐漸長大後他從幫倒忙變成了得力助手。

 

小時候只是單純的聽從指示,收收錢找找錢和整理檔口,他把父親安排給他的工作當成阻止他玩樂的苦差,不喜歡卻無法完全不做。那時候的小孩沒什麼娛樂,在放學後能去公園玩就很開心了,但他因為要幫忙所以不能經常和村內的朋友結伴同行,他還因此而埋怨過父親。

 

慢慢長大後,他的工作從「收銀員」變成了「搬運工」。小伙子開始幫父親在每天早上搬一袋袋的栗子和炭到檔口,父親也開始教授他炒栗子的技巧和開檔的流程。

 

因為長期炒栗子需要一直重複同一動作,他的右手會經常痠痛,手臂上更有被爆開的栗子所燙傷的疤痕。年事漸高,加上經營栗子檔對身體負擔大,他也不希望兒子會繼承,以後能否繼續擺檔也成問題。本來在香港只剩下二十多檔的栗子檔,在政府不再發放新牌照,加上沒有新人願意入行之下,只會逐漸消失。

 

當問及為甚麼要繼承這盤生意時,他說:「可能是捨不得吧,可以說我跟這個檔一起長大。」他形容對這個栗子檔可說是「又愛又恨」,因為這個檔給了他很多回憶——和家人的回憶、和太太的回憶、和街坊的回憶。「累之餘也賺不了大錢,可是就是放不下這個鏟。」開檔的工作量是「朝七晚十」,除了生病以外沒有休假。從搬運栗子的準備工作開始、到開始燒炭、倒白糖和生栗子、再不停翻炒,開檔的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什麼空閒時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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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栗結緣

每逢一、三、五在巧明街駿業里,二、四和週末在翠屏村巴士站擺「炒栗子檔」的他,每天在室外日曬雨淋,一做就是四十幾年。數十年間與觀塘街坊「日見夜見」,對他來說大家早已是老朋友了。

 

陳業明和他的太太也是因為栗子而結下情緣,一路走過來由檔主和顧客變成了老夫老妻。太太在年輕時喜歡吃栗子所以經常光顧他,一來一往之下,他們也逐漸互相熟悉起來,後來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。

 

問及為甚麼要分日子在兩個地方擺檔時,他邊炒栗子邊說:「因為要照顧兩邊的熟客啊,一直都是這個時間和地點。」他提及以前很多顧客都是「熟面孔」,光顧了幾十年所以都認得彼此。而最近光顧的則多數是路過的人,都是「生面孔」。雖然有些舊顧客已經搬離觀塘,但仍不時回來探望他,其中一個移民到加拿大的街坊,每次回港都會特意前來找他,有時候還會帶上一些小禮物給他。這些「熟面孔」相比起是陳先生的顧客,更像是相識多年的朋友。

 

在採訪期間,有街坊特意過來找他和太太聊天,街坊「偷吃」一兩粒栗子時還被陳太太笑罵。街坊倚靠在街柱,一邊吃栗子一邊和他閒話家常:「大忙人什麼時候一起飲茶和下棋?」又問他今日生意如何,一聊就聊了十多分鐘,見狀應是認識多年的舊街坊。從話語中得知,街坊現在並不是住在觀塘,是特意從別區過來探望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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栗是人非

觀塘重建計劃於1998年,由市建局前身土地發展公司提出。拖拉多年,最後在今年2月28日,大多老店都相繼遷出遷出裕民坊。裕民坊過往的繁華熱鬧,在清拆後只剩下人去樓空。一間間的平民小店也變成了一間間的連鎖店,連鎖店外還保留著舊區特色的,就只剩下幾檔還沒搬走的流動攤檔。

 

栗子檔見證著幾十年來觀塘區的轉變,早已成為該區的一份子。如今令他留下來守著觀塘,可能是多年來的情懷,或是對觀塘的不捨。面對重建,依靠「街坊生意」的小攤檔,或因失去固定客源而面臨式微。

 

他之前是在裕民坊擺攤,只是因為遷拆過後人流漸減,所以才換到現在的兩個一個位置。「和生意最好的時候相比,最差的時候是剛搬位置的時候,大概下降了五六成。」他表示,自己只做兩個季的生意,「因為栗子和蕃薯本來就是秋冬才好吃的食物,而且春天夏天不會有人吃這些。」沒有了一批街坊之後,他的生意明顯地受影響。但是他卻說不會考慮再搬,也不會考慮轉行。「都在觀塘做了幾十年了,搬什麼搬,做到哪一天手真的受不了就不做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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